古韵小说

第6章 圣徒刽子手与沉默的雷三（第1页）

“刽子手？”她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那你就睁大眼睛看清楚，林承霄。看清楚在这个‘地狱候诊室’里，每天有多少条命是被‘算术’决定生死的！看清楚你父亲代表的‘资源’，是如何决定谁能进入这个算术公式的！你以为你的香槟和怜悯很神圣？它们在这里，连一颗止痛片都换不来！”

她向前逼近一步，无视林承霄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目光锐利地刺向他：“你问我为什么放弃他？因为就在刚才，我们的血浆库存告急！因为唯一能做复杂胸腔手术的医生，三天前被流弹打穿了肺！因为外面还有几十个等着救命的人！因为在这里，‘圣人’和‘刽子手’的界限，就是用这种选择划出来的！你想扮演救世主？好，先学会承受选择的重量，而不是站在干岸上指责风雨中掌舵的人！”

她的话像一记记重锤，砸得林承霄头晕目眩。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沈霁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被强行压抑的、几乎碎裂的东西，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寒意。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是那株长在废弃油桶里的仙人掌。白天沈霁用沾血的手拂拭过它。此刻，林承霄踉跄中碰倒了他随手放在桶边的半瓶矿泉水——那里面，是他偷偷掺了带来的顶级香槟，试图用这种荒谬的方式维持一点“体面”。

瓶子碎裂，混合着香槟的水液瞬间倾泻而出，浇灌在仙人掌根部干燥的沙土上，迅速渗入，与白天渗入的血迹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粘稠的暗色泥泞。昂贵的气泡徒劳地破裂，只留下甜腻的余味，迅速被血腥和硝烟吞噬。

沈霁的目光扫过那滩混着香槟和血浆的泥泞，再落到林承霄苍白而狼狈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极尽嘲讽的弧度：“看，林少爷，你的‘救赎’，现在连这株仙人掌都嫌多余。”她不再看他，转身投入下一个伤员的救治。

林承霄僵立在原地，脚下是破碎的瓶子和混合着香槟与血的泥水。老兵的气息已经彻底断绝，被盖上白布抬走。沈霁冰冷的指责和那个嘲讽的笑容，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海里。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泥泞血腥的地狱里，他引以为傲的身份、财富，甚至他自以为是的愤怒和道德优越感，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肮脏。

他所谓的“赎罪”，在沈霁用“算术”决定生死的残酷现实面前，在脚下这滩象征他虚伪的混合液体面前，轰然崩塌。黑暗中，他仿佛听到弟弟微弱的声音：“哥哥……药好苦……”这一次，那苦味似乎弥漫到了他自己的灵魂深处。

帐篷角落的阴影里，周延默默收回了望向林承霄和沈霁的目光。他点燃一支皱巴巴的烟，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圣徒和刽子手……呵，用的，可不就是同一把刀么？”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映着他沧桑的脸，如同一个沉默的见证者，也像一道蛰伏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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