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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开一次花写给故乡的绿竹（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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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开一次花

——写给故乡的绿竹

一年前，我回故乡，

曾看见：千万根雨丝，

把小笋尖拉出了土地，

笋尖带着希望，

也带着疑虑，

甚至带着陌生的恐惧……

但，出土是天性，

剥落一次笋叶，

去掉一层稚气。

三天后长高五尺，

五天后亭亭玉立！

以后，这新生的绿竹，

便时常走进我的梦里——

我又回到了江南，

我又听见了芦哨，

我真想亲亲脚下的土地……

呀！新竹成林了，

嫩绿的竹叶，

在春风里吹着叶笛。

远看象一团团绿雾，

也象水乡河沟里

微笑的涟漪……

从小就长得挺拔，

没有一根脊梁是弯的。

她告诉我——

这就叫正直！

从小就勇于向上，

不敢冒尖的何必来到人世？

她告诉我——

这才算争气。

从不嫌弃，

生长她的

是贫瘠的土地；

从不埋怨：

母亲为什么不把自己

养在花盆里？

即便是长在山崖，

也可以傲然独立；

即便是无人路过的荒野，

也一样自强不息！

呼唤着小鸟，

呼唤着种子，

呼唤着爱情，

呼唤着孩子……

希望着长得又高又大，

让农民盖更多的房子。

哪怕给城里人编个竹篮，

提在手中，就是提着一篮春意。

还想把绿色送到云里雾里，

给人们更多的启示：

只有站着

才有可能顶天立地！

故乡的绿竹呀，

多象我故乡的人。

象故乡的母亲，

象故乡的儿女……

脱颖而出时，

一身都是秀气；

脱颖而出后，

节节都是骨气！

何尝不恕开花呢？

甚至想开得更加俏丽，

甚至希望一身都是花，

让所有的爱的目光

都在自己身上汇集……

然而，她见过身边的牵牛花，

骄阳一晒，很快枯死！

她可不愿意这样来去匆匆，

她可不希望这样悲悲戚戚！

她知道生活需要各种色彩，

便把自己周身染成碧绿；

为了让青春更加久远，

宁可把花儿藏在心里！

绿竹也有开花的时候，

那是宣告自己将要死去，

那是催促主人快来采伐，

提醒人们注意新陈代谢的规律。

竹子开花只有一次，

是最初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

也许，世界上没有一种花，

比竹花更真诚、更美丽——

它宣告旧的结束，

也宣告新的开始，

毫不留恋自己的将要归去，

只把最美的花朵留给刚刚出土的儿女……

我回到江南故乡，

想起了儿时天真的劣迹：

那年，曾偷偷折下绿竹，

用双腿夹住，当作马骑……

如今，我却恳求乡亲，

送我一根已经伐下的竹子。

要带着根，要留着皮，

要留着故乡田野的气息。

当我衰老，步履蹒跚时，

我要拄着她，走人生最后的行旅，

我要开一次花，

我要微笑着走向死……

1981年6月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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